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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妍难得的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连顾希伸手在自己眼前晃了几下都没有反应。沁凉的冰水透过瓶装的玻璃材质贴在了脸颊，才缓了过来。
“顾希。”声音也和猫叫差不了多少，难得的没有元气的样子。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故事太长，不知道从何说起，林妍脑海里千百张的画面都是赵曼，那个笑起来干净的好像世界都美好起来的傻姑娘，孜孜不倦的跟在自己身后要和自己做朋友，怕到想哭还是要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仰望着自己的脸庞带着全心全意的信赖。
这不是你的错，林妍，你当时没的选只有一条路能走，就算你真的继续留着了学校，也不能保证赵曼不会出事的。
一遍一遍的劝慰着自己，心底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不是的！不是的！你偷了一段不属于你自己的时光，交了你不该交的朋友，是你改写了身边人命运的轨迹，赵曼出事的始作俑者只有你，你不但没有好好的保护你本该保护的人，你甚至扔下她一走了之。
天使和恶魔在脑海里叫嚣，不用描绘林妍都能想象到在周围人异样的眼光里连表情都不知道应该摆成什么样的赵曼的绝望和痛苦，沉睡是她对自己最后的抗议。
“小珍说她会尽快去一趟医院看看曼曼现在的情况的，到时候她再给你电话。”
林妍豁然站起身，连带打翻了面前的冰水，玻璃瓶掉在厚厚的地毯上面洒了一地。
“我要去瑞士。”
顾希莫名的看着林妍突然之间冒出的话，林妍迷茫的眼神渐渐转为坚定：
“我要去瑞士。”
“等等，你先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我说明白一下，突然冒句话出来我不太懂。”顾希简直要举手投降了，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是什么状况。
“回来我再和你解释吧，帮我订最近的机票好嘛？我先去和Diana汇报一下行程。我必须马上去。”
说风就是雨，也不管顾希满脸的问号，林妍很快的拨通了Diana的电话交代了自己的打算，并且强硬的表示不接受任何事情的打扰。Diana简直头都要炸掉了，现在林妍的行程排的满满当当的，正是她事业的发展期，突然之间要从中间挤出时间来，头都大了。
“我最多给你腾出3天的假期，3天一到，就算天塌下来你也要给我回来。”
等到赶到机场的时候，林妍诧异的发现顾希居然也在。
摇了摇手上的护照：
“路上有的是时间，足够你慢慢跟我解释。”
卡罗斯林卡医院以其优美的环境和先进的医疗技术闻名于世，两人直奔而去。
也许是赵曼的中国面孔在这座医院还是够特别，没怎么费力的就拿到了病房号，林妍站在门口，几乎不敢伸手去推。
病房门被拉开，头发已经半花白的女人埋着头端着盆子就撞上了林妍。
“小心。”伸手扶住了对方，抬起头的脸有着熟悉的五官，当年那位华丽的贵妇人头上的蝴蝶还在记忆里煽动着翅膀，眼前人的却已经两鬓添白，抬头纹和法令纹深刻把生活的悲苦刻了进去，
“你是？”
“阿姨，我是林妍，您还记得么？”
“林妍？林妍！”赵曼的母亲一下子醒悟了过来，
“我记得你，我女儿那时候天天在家念叨你。”回忆让她的眼睛熠熠生辉，那光亮只维持了一瞬，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神色紧张的探头张望着，把林妍和顾希拉了进病房。
“你要是专门来看曼曼的就抓紧看看吧，要是她爸回来看到了会发火的。”
“伯父他...”
本来还想问问缘由的林妍在视线投到病床上的时候哽住了，记忆中的活泼的女孩儿像一张薄薄的纸片，静静的被白色的床单包裹着，更加苍白的是她的脸色，维持着她生命的营养针扎在露出的胳膊上，瘦骨嶙峋的只剩下一层皮裹着骨头，手臂上满是针孔留下的淤青。
林妍就这么呆呆的站着，连伸手触摸都害怕会捏碎她，脸上尽是一片湿意。
“哎哟你别哭啊。”赵母抹着眼泪劝慰道，情绪是最容易感染人的，她本来都已经习惯了自己女儿的样子，但是当一个曾经的女儿的朋友站着自己面前，活生生的对比才凸显出生命的残忍。
“别哭啊，”擦着眼泪的纸巾非常的粗糙，
“这次会诊医生还说曼曼最近开始对外界的刺激有反应了，有恢复的可能的。”
林妍摸着自己的眼泪，哭泣这件事情从重生之后简直屈指可数，迅速的整理着自己的心情，赵曼现在要的可不是无意义的同情。
“阿姨，你能不能带我去见见曼曼的主治医生，我想跟他了解一下曼曼现在的情况。”
赵母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
“德尔医生现在应该在他的办公室，我带你过去。你见完了之后就先不要回来，曼曼他爸这个点快下班了，我怕他看见了你们不高兴，”尴尬的解释着：
“他这两年太操劳了，脾气越发的怪异起来，昨天还有个小姑娘也是过来看我家曼曼，在门口就被他爸轰走了，说是南安十四中的没一个好东西，来人都不准见。”
昨天？会是叶珍么？
赵曼的主治医生算是个负责的大夫，对于赵曼这几年的诊治情况都做了详细的介绍：从检查和扫描来看，赵曼头部构造上的创伤已经愈合结疤，也没有明显的淤血点，所有的脑电波都显示一切正常，但是无论用那种方法刺激她都对外界没有任何的反应，心理上的问题可能才是最根本的原因，但是这样的问题无解，能不能唤醒真的只能全拼几率了。1年前德尔就劝过赵家父母放弃了，可是他们死活不同意。德尔夸张的表示着赵家父母在他们医院花费的费用已经快称得上天文数字了，更恐怖的是这些费用全部是他们自己在承担。
“我之前劝过他们。但是赵显然太固执了，他最近还偷偷的出去打黑工，我希望你们作为他女儿的朋友能劝劝他们，就目前的医疗水平来说，康复的几率太小了。”
“但是之前您不是说赵曼已经开始对外界的刺激有回应了么？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吗？”
“我说的有回应是指她的脑电波在我们检测的时候出现了细微的波动，这有可能是回应，也有只是单纯的大脑的恶作剧，我们对于人类大脑的了解还是太少了。你也看到了，赵曼现在的身体的肌肉已经萎缩了大部分了，他们已经很尽力的按照标准每天都进行按摩活动，但是自然规律就是自然规律，抵挡不了的。”
林妍对着德尔医生的话沉默了下来，顾希握住了她捏成拳头的手安慰：
“卡罗斯林卡医院是瑞士最好的医院了吗？”
“当然，你再找不到比我们更优秀的了。”
“那世界最好的医院呢？”
“美国的霍普金斯是个不错的选择。”
“那麻烦医生你帮我联系一下，我想我很快就会过来办理转院手续。”
“先生，我想我还是建议....”
“我不想听你的建议，你只要帮我联络就好，剩下的是我们的问题。”
顾希扶着林妍到走廊上靠坐着，她腿软的差点摔倒。
“不要担心了，这里治不好我们就换医院，我相信只要我们不放弃，总会有办法治好她的。”
“真的？”林妍紧紧抓住了顾希的手臂，如同攀附着最后一根浮木，希望从对方的肯定中吸取希望的养分，但是内心里林妍何尝不清楚，或者德尔的建议是对赵曼最好的，痛苦的留住她，其实更多的是为活着的人赎罪。
站直了身子，
“行了，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还要抓紧和叔叔阿姨们沟通这个消息，他们不肯配合，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刚才赵曼她妈妈说。”
“没事，最多不过是被骂几句而已，不会怎么样的，而且真的被骂我心里说不定还舒服一点呢。”
“林妍，我希望你知道，我同意你对赵曼的任何帮助甚至支持只是因为她是你朋友，而绝对不是因为觉得你欠她的。她今天这个样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懂么？”从听完整件事情下来，顾希最担心的就是林妍的自我代入太过强烈了，不必要的负罪感是会压垮人的。
“这个我们以后再说，现在我只关心赵曼什么时候能好的起来。”
出乎意料的赵父见到林妍并没有特别激烈的反应，他还认出的这个当年搭过自己顺风车的女孩子。
“林妍，我记得你。”
“叔叔好，很抱歉我现在才过来看曼曼，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赵曼的消息，我一直不知道。”
“没事，好孩子，没事，叔叔知道，叔叔知道不关你的事，进来进来。”
赵母一看，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收拾着去护士站重新打点开水去了。
赵父边拿着个已经不太新鲜的苹果削着边叨念着：
“曼曼以前最喜欢和我说的就是她好高兴自己能在十四中读书，因为认识了你，每次送你回家之后她都会告诉我你们又考了什么，你又拿个多少个第一，你又介绍她看了哪些书，给她讲了哪些题，还跟我说你带她认识了新朋友，教她怎么和同学相处，她总是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每次都站出来保护她。”几句短短的回忆林爸爸已经泣不成声，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原来我女儿在学校受了那么多的苦，她的头上全是血，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在那，再也没开口叫过我一声爸。”